食堂的灯光从午后开始变得稀薄,像悬浮在空气中挥发不去的油脂。王文浩的球鞋碾过地砖,干涸的酱汁在鞋底发出细微脆响,经年累月的污渍在暗处蔓延成模糊的版图。餐盘里,金黄色的炒饭已经褪色,旁边那碗反复加热的汤表面凝着一层蛛网般的膜。就餐高峰早已退潮,好多钢化玻璃窗后都已经不见人影,只有几盏惨白的顶灯投下菱形的光斑。远处传来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,混着某种机器低沉的嗡鸣。
一枚踟蹰的兵卒,正在空荡的棋盘上缓慢挪移。他的目光扫过泛着油光的餐桌——有的散落着几粒米饭,有的残留着褐色痂痕。左边第三排有个女生在独自吃面,她的头发快要垂进面汤里,每吸一口肩膀就会跟着耸动一次,像被牵引的木偶。右侧的两个男生正对着手机屏幕哈哈大笑,其中一人的脚还在不断踢着桌腿——哒、哒、哒,像秒针的声音。
王文浩摇摇头,继续向前走。
然后他就发现了那个跪坐在餐椅上的女孩。
宽松的白色衬衫,领口微微敞开,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;百褶短裙随着跪坐的姿势向上提起,在腿根处勒出一道浅浅的褶皱。这身打扮在大学校园里随处可见,但同样也是最能吸引这些异性青年的模样。女孩正低头摆弄手机,睫毛在顶灯照射下投出细碎的阴影。她时不时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,这个动作让本就短促的裙摆又往上窜了几分。王文浩不动声色地在斜对角的位置坐下,餐盘与桌面接触时发出「咔嗒」轻响。他低头扒了口饭,却感觉视线被那两截瓷白的大腿牢牢黏住——它们如同新鲜剥开的荔枝肉,在蓝色塑料椅面的衬托下,泛着莹润的光泽。
王文浩机械地咀嚼着饭菜,目光却不自觉地在女孩与椅子之间游移。他注意到她跪坐时紧绷的脚背,和未与椅面接触的裙摆——啊,是了,一定是嫌这食堂的椅子太脏。他想起那些永远擦不干净的油渍,坐下时总能感受前一个使用者的体温。王文浩又看向女孩,她锋利的裙褶衬得这食堂愈发污浊起来。
「林同学,林同学,你的奶茶好了!」角落里的窗口叫了起来。女孩轻盈地直起身子,百褶裙随着动作微微弹跳。当她从王文浩身旁擦过时,他才惊觉那裙短得惊人——勉强盖住大腿根的布料随着步伐摇曳,仿佛随时都可能背叛主人的意愿。大学校园里虽不乏敢穿的女生,但这样近乎挑衅的裙长,即使在最大胆的女孩中也属罕见。两人衣角相触的瞬间,王文浩嗅到一丝甜腻的香气,他的视线也不受控制地坠入那抹危险的领域。单薄布料包裹的风景像一把小提琴弓猝不及防地刮过神经末梢,在他胸腔里震出尖锐的音符。
当王文浩从恍惚中抽离时,女孩已经变成食堂狭窄通道上的一道模糊背影。他胡乱用袖口擦拭了一下眼镜,期待随着步伐摆动的超短裙能带给他更多意外之喜。每一次裙角扬起的弧度都让他屏住呼吸,可最终都只是恪守分寸地落回原处——女孩的秘密始终被布料妥帖地封印着,直到她消失在刺眼的光晕里。
炒饭顿时变得索然无味,汤也荡漾着令人作呕的油腻。王文浩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该做什么,他拿出手机划开锁屏,在对话框里草草敲下一行字:
「下午打羽毛球吗?我刚吃完饭。」
「等我周五交了作业再打吧,这两天没空。」
陆思雅匆匆按下发送,在澡堂储物柜前一条条回复积压的消息。专业课的作业压得她喘不过气,连玩手机的时间都成了奢侈品。这位潮汕女孩来到北方读书已经三年,但她至今仍不习惯公共澡堂的开放——那些赤裸的身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,让她每次都不自觉地别过脸去。所以她总是挑下午这个空档,趁着人最少的时候,飞快地完成这项不得不做的日常。此刻,空旷的浴室里只有水珠滴落的声音,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拖鞋拍打地面的回响。